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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深海光尘 第二章 Gute Nacht(下)

我籍此火 得渡一生茫茫黑夜*。

——楔子

蓝眼睛的男人躺在床上,耳边的蝉鸣似乎还未消逝,又辗转一阵无果后,他干脆拿起手机坐起来拨了串号码:

“喂?”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惺忪的睡意。

“嘿,Moira,我是打扰到你了吗?”

“没……发生什么事了吗?”电话那边慵懒的声音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没被打扰的样子。

“哦,对不起!我忘记你去日本出差了……你是在休息吗?”

“嗯……昨晚有任务,凌晨才收工,刚躺下没多久……你和David还好吗?”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本来想跟你说这两天David他们班里组织冬令营,我搭了一个好心人的顺风车偷偷跟来营地观察了一下,David表现好极了,精神很稳定,还逗女孩子笑呢!”蓝眼睛的男人回想起白天的情形,眼角不由得流出笑意。

“那再好不过了……”

“对了,之前说的,你方便的话记得去清水寺给David祈福,带个御守回来”

“嗯,我有时间就过去……还有其他事吗,一会儿工作还有安排,我得赶紧再睡一会儿了”

“没有了,你快点再……”没等男人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忙音,独留湛蓝的眼睛在黑暗里闪了又闪,久久没有阖上。

 

或许是刚换了新环境不适应,他睡得并不安稳,很早就醒了过来,窗外的夜色还像入睡前那样浓郁,他也依然看不见David,但此刻他惊异地发现,先前在他脑海里不断躁动的想去再多看一眼David的念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趁他还没看到David的情况变遭之前离开这里。

他出门走到廊亭抽起了烟,暗无天光的空气里,火光宛如璀璨的流星在夜幕中划出轨迹,远处传来火车的轰鸣,“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男人蓦然想起了自己还在读书时看的那本小说的开头……渐渐地,夜色如火光处飘散的青烟般淡去。

“你起好早。”身后传来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声音。

他缓缓回过身点头致意,晃了晃手里的烟:“要来一支吗?”

“谢谢”,绿眼睛的男人边说边向他走来,接过烟含着烟嘴等他点燃,可晨风携着冷空气不安分地一次又一次扑灭了打火机冒出的火苗,还没等绿眼睛的男人反应过来,那张漂亮的脸就已经靠近,两汪蓝湖越来越大,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淹没,漂亮男人嘴里叼着的那支香烟尽头的火光压在自己地那支上,清晨寒冷的空气里,绿眼睛的男人捕捉到一丝温热的鼻息,并且那温度迅速变得滚烫:“太近了,太近了”,生活中预设的安全距离机制不断向大脑发出警报,然而他的身体却始终没有接到后退的指令。随着烟草点燃时那让耳朵和指尖酥麻的声音细微响动,另一点带着诱惑的荧荧火光亮起,一缕青烟飘散,漂亮男人带着他温热的气息离去。

“对了……我昨晚刚接到电话,有个项目运行出了点状况,需要我尽快回去一趟,我可能不能在这里待到和孩子们一起离开了,你如果想多待些时间继续看着孩子们,可以之后到镇上的客运站坐去罗瓦涅米的客车离开,客运站很好找的,我指给……” 绿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镇静。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如果你方便的话。”蓝眼睛打断了他,望向孩子们的营地,迷蒙的天光下还不甚清晰。

“唔……”,绿眼睛愣了一下,这个回复显然在他意料之外,“没什么不方便的,当然可以。”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我看天气说晚会儿有雪,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如何?”

“好。”

 

简单的早饭之后,男人和他绿眼睛的同伴又踏上了来时的路。消失许久的太阳仿佛故意嘲弄人类一般,在厚重的云朵中半露出来,将整个树林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枝头飘落的雪变换着角度发出点点闪光。

“这里的雪也像伦敦的雨一样总是不期而遇吗?”他在雪地里转着圈环视着周围银白的云杉。

“有时会,但我打赌雪一定不喜欢你这个类比。”绿眼睛的男人开着自以为风趣的玩笑。

渐渐地,蓝眼睛男人的步伐沉重起来,刚开始看见太阳时的愉悦神情也不见踪迹:“我们快到了吗?”

绿眼睛的男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地好笑:“可这差不多才刚一半,我们不是昨天刚刚走过吗?前面就是碰到那些年轻人玩哈士奇雪橇的地方,你累了?”

“哦……我还好,只是感觉回来的路比去时长了很多……”

“可能因为前往的旅途中心怀期待吧!”绿眼睛的男人有些感同身受地慨叹。

话音还未落,蓝眼睛就一个踉跄跪到了雪地里。

“天,你真的还好吗?”绿眼睛的男人关切地跑过去搀扶。

“哦,别担心,我的朋友,没什么大不了”,蓝眼睛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我刚刚有点走神了……”,他迅速晃了晃脑袋,用自己冰冷的手贴在太阳穴上企图更清醒一点,“不过……我们能稍微停一下吗?我想可能我确实需要休息一下,有点昏昏沉沉的”蓝眼睛皱着眉头有点懊恼地说道。

“该死!”绿眼睛的男人咒骂到,差点把他的同伴吓了一跳“应该是雪盲症,我应该早点想到并提醒你的,不过不要在这里休息,会更难受的。”说完他朝四周张望,“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个旧教堂……”然后,他眼睛一亮,指着右前方的树林深处,“看到了!我就记得在附近,你还能再坚持下吗?”回过头关切地看着自己不幸的同伴。

蓝眼睛的男人眯着眼睛极力向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观察才发现被几重云杉的遮蔽着的圆顶建筑*,白雪覆盖下的绿色圆屋顶,像一棵被削去顶端的松树,隐藏在层层云杉中巧妙地躲避着旅人的目光。“当然可以,没那么严重,放轻松,我的朋友”,他微笑着宽慰着绿眼睛的男人,仿佛那人才是不舒服的那个,率先朝那个藏在树林中的建筑走去。

 

从破损的彩绘玻璃和推门而入时合页的吱呀声可知这里已被废弃多年,然而在这世界的一隅,寒冷的气温好像把时间也冰冻住了一样,找不到太多光阴流逝的痕迹,透过一层薄薄的尘埃依稀还能看见地砖上大理石的纹理,圣幛上的神像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神是如何降临世间,毫不费力地就能想象出它昔日金碧辉煌的模样。

“这里不久前有人来过。”绿眼睛的男人走到墙角,那里堆着一堆未燃尽的木柴。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空旷的教堂久久回荡,随后,清脆的“啪”的一声,他手里的打火机窜出一朵火苗,点燃了那堆木柴。“你要休息一下吗,这边暖和一点。”他抬起头看向在教堂另一角端详圣幛的男人,恍惚间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即使下一秒就走进画像里也不会有丝毫违和。

“好,谢谢。”站在圣幛前的男人朝火堆走来。

“靠着墙壁会舒服点。”绿眼睛的男人起身腾出自己的位置,自己则一路循着墙上和天花板上壁画的痕迹走到教堂门口,

“这个教堂是俄国人建造的。”他看着门前镶嵌在墙壁里的石碑。

“是吗?也不奇怪,毕竟这里有段时间就是俄国的领地*。”蓝眼睛男人的声音透过火堆传过来带一点慵懒,混杂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隐约还有一点松木香气。

“嗯,两百多年了,保存的真完整……”绿眼睛的男人感叹道,“可见之前这里的东正教徒还是很多的”,他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不过,到了战争时期、战争之后,好多人就不在这里了,不只是东正教徒。这里有世界领先的社会福利,政府以廉洁著称,其他各国都望尘莫及,然而每年依然有大批本土居民选择离开*,高昂的税收、紧张的劳动岗位、漫长的黑夜……”绿眼睛的声音渐渐轻下来,因为他察觉出空气中的一丝异样,仿佛幽暗的教堂里,又有一盏微弱的烛火熄灭了。他缓缓回过头,发现坐在角落里取火的男人正仰着头倚在墙壁上,嘴唇自然地微微张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绿眼睛的男人取下围巾,悄悄走过去,犹豫着要不要给睡着的人盖上,跳动的火苗映得那张静谧的睡颜明灭不定,发丝上不时发出闪光,凑近了才发现是落在头发上的雪花融成的小水珠。那水珠像传说里女巫有预知能力的水晶球,绿眼睛的男人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脸,冥冥中完成命运交给他的神谕一般,他缓缓抬起手,用指尖接住了那颗水珠,想窥探自己未来的命运……突然,沉睡的男人的头猝不及防地垂下来,绿眼睛的男人躲闪不及,打破了指尖那颗命运水晶。蓝眼睛惺忪地望着身边的男人:“啊……抱歉,我是睡着了么?”

绿眼睛的男人此刻依然被惊慌与羞愧裹挟着,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不会比之前雪地里的那次觊觎更含蓄,距离不会比那次更保守,可他仍然说不出话也不能动弹,甚至连将目光从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移开都做不到了……终于,他喉头滚动吞下一口口水,在空旷又寂静的教堂里,那声音听起来像一声轰鸣,把他最后的清醒也炸得灰飞烟灭。

所幸,蓝眼睛的男人没有像上次那样避开目光无声地指责他,“你刚刚说到哪了?”

“啊……教堂……”绿眼睛的男人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继续说道,“这个教堂是俄国人……”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完,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嘴被另一个人的唇牢牢攫住,再也动弹不得。起初,那人还只是小心地舔舐着试探,见没有遭到拒绝,便闭上眼睛大胆的吮吸起来。火光在绿眼睛里跳动了两下,之后也随着缓缓盖下的眼帘沉入长满青荇的湖底,绿眼睛男人慢慢抬起的右手,轻轻抚上那油画般的面庞,又顺着发丝的走向,移动到对方脑后紧扣向自己。

顺着绿眼睛男人优雅的颈部线条,漂亮男人的手指一路蜿蜒到他胸前的大衣纽扣,慌乱中那纽扣仿佛跟他作对一样,怎么也解不开,绿眼睛的男人哑然失笑,轻轻将自己的手覆在对方手上,指引着他的手把纽扣解开,手指纠缠间,绿眼睛男人的手心陡然感到一丝坚硬和冰凉,是婚戒……空气停滞了两秒钟后,漂亮男人泰然地把手上的指环取下放进了口袋里,接着又和身边的男人深深吻在一起。 --明明那么清水还不给我过审,老福特你没有心!--

蓝眼睛里蒸汽弥漫,让身上男人脸部锋利的线条都显得柔和起来,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直到对方真切的躯体让他们再也不能进一步贴近,海浪般的涌动中他们通过对方切实的存在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迷离中他们忘记了一切词汇和句子,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一切记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任由涌入喉间的气流在声带上肆无忌惮地震颤,用最原始的言语表达着自己呼唤着对方,这一刻,他们只为自己和对方热切而真实地存在着……许久,苍绿眼睛里的目光突然涣散开来,缓缓跌进身下的怀抱里。携着林间气息的风从坏掉地窗玻璃吹进来,蓝眼睛男人此刻竟感觉有一丝清冽,风带走了身上残存的一丝燥热,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枕在一块叠成方块的灰色围巾上醒来*,温柔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又用侧脸眷恋地蹭了两下,隐约听见窗外簌簌的飘落声,“是下雪了吗?”

“没有,太阳还在……”

蓝眼睛这才注意到,此时阳光正透过教堂里的彩色琉璃窗将自己笼罩在圣光之中,仿佛在对自己施洗。他知道那双绿眼睛正在阴影里望着自己,但他此刻不想予以回望,便自顾自地穿戴起衣物,当激情逝去,即便在火堆旁,也仍能感到寒冷,但他依然想努力维持一点慢条斯理的优雅体面。绿眼睛在旁边给他递去裤子和手表,仿佛也在等待他先开口般,不发一言。

“在希腊神话里,”许久,漂亮男人一边低头系着衬衣上颗颗纽扣一边轻缓地打破沉默,“昔日波塞冬和美杜莎在雅典娜的神殿前交欢,引得雅典娜震怒,于是立下诅咒,把美杜莎变成了一个蛇发獠牙的妖怪,”他的手指滞留衬衣上锁骨处的线头,那里原本还有颗纽扣,“所有看到她眼睛的人都会化成石头……”说完,他抬眼打量着整个教堂。

“你知道的,我是犹太人*,于我而言这不过是间老房子,所以我并不担心这个”,绿眼睛的男人耸耸肩,将那枚纽扣放到对方掌心,“所以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吗?”

蓝眼睛轻蔑一笑,“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我倒真想问问他”,他阖起手掌把纽扣放进口袋里,“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和……”口袋里仿佛有根刺一般,男人皱了下眉头停顿下来。

“和?”绿眼睛的男人看向他。

“和David……”

 

之后他们俩人又恢复起沉默的默契,还是有点没有摆脱雪盲症的影响,上车后不久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记得闭上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天空中一抹绯红的云霞,再次睁开眼时夜空中已扬起漫天大雪,纷纷雪花把路灯昏黄的光变得像烛火般摇曳,“到哪了?”他望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刚进市区,我正要叫醒你呢,你住哪里?”

蓝眼睛的男人又向车窗探了探身子,“就在这附近了,你在这里停下吧,刚好我也想走一会儿。”

司机缓缓把车停到路边,“那么,再见了,谢谢你。”男人微笑着跟他的同伴告别,扭头正要打开车门,绿眼睛男人赶忙抓住他的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漂亮男人回过头注视着那双苍绿的眸子,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又轻轻覆在那人的手上摩挲,才发现这双手是如此的修长又骨节分明,他数不清这是两天里第几次注视着这双绿色眼睛,但他知道这是最认真的一次。

“Gute Nacht.”他转身推开车门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

*我籍此火 得渡一生茫茫黑夜:出自海子的诗歌《以梦为马》。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出自川端康成的小说《雪国》。

*圆顶建筑:圆顶教堂一般为东正教堂。

*俄国的领地:十九世纪初,芬兰当时作为瑞典的领土被割让给了俄国,直到俄国十月革命后,才正式成为独立主权国家。东正教也因此成为仅次于芬兰国教基督教路德宗的第二大宗教。

*芬兰移民:芬兰可能是整个二战里最悲催的国家,跟德国打完跟苏联打,工业体系遭到严重破坏,战后就业岗位消化不了那么多待业人群,因此产生了大规模移民潮。除此以外,气候因素、与高福利对应的高税收都是芬兰人口迁出的重要原因。

*严正声明:此段描写单纯为推动剧情发展,没有不尊重任何宗教信仰的意思,我最敬重的一位师长也身兼基督教会的职位。如果冒犯到了任何人,我在此致以诚挚的歉意。写这一段时,我还专门搜了下有无类似的事件,搜到一对意大利的青年男女居然就在弥撒进行时就在忏悔室里搞了起来(礼崩乐坏)。考虑到这是一座废弃的教堂,觉得自己写得好像也没有那么过分了,看网上还有家基于废弃教堂改造成的酒店。当然,不管怎么说,在教堂做这种事都是不对的,即使自己不相信也要尊重别人的信仰,请不要为了追求刺激效仿做这种事!

*查查脑袋下垫着叠好的围巾:没错,我就是在致敬《天启》里把西服叠好垫查头下的那一幕。

*关于犹太教与基督教信仰的上帝是否为同一个,我搜了网上一些说法,有人说是,只是形式不同,也有人说不是,并没有一个统一说法。所以,从万的说法来看,他认为是不同的。

*关于两人的宗教信仰问题:被漫画粉安利了个网站,可以查超级英雄的宗教信仰。显示的结果是教授信仰基督教,万信仰犹太教。但即便如此,我认为,像查和万都经历了不幸且都很自负的人,对“神是否存在”这个问题,答案应该都更倾向于否定。尤其是教授,自己有一定的上帝情节倾向,对超然的神的态度应该也更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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